[ABO][林方] Dust in Time (44-46)
前文:43
还活着。也还在写。
发生了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很难过。有时候会觉得即使跑得再远又有什么用呢,所有的表意仍被困在原生的语言里,所有的限制也都在。
但是还有故事没有讲完,还想把它们讲完。
再坚持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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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又一年草木气浸透温热空气的时候,兴欣延续着黑马姿态一跃冲进季后赛。混杂着紧张的激动气氛后知后觉地笼罩在网吧与上林苑的两方小空间里。每个人带着细微的不同情绪,心底暗自盘问:真的要去争冠军了吗?
方锐从充足的睡眠中醒来,满意地在毫无人气的客厅里伸了个懒腰。清晨第一份的电子竞技周报刷拉刷拉响在还未积攒出温度的晨间阳光里。他嚼着顺手买来的早饭,把报纸翻到深度解读前一晚比赛的那一版。
“早啊。”
直到叶修晃到餐桌旁,方锐才一个激灵抬起头,看到叶修放下手里的水杯,瞄一眼被翻在上面的版面,简短地总结出前一晚的比赛。
“霸图更不好打了啊。”
他无意识地皱了下眉,快速扫过专栏里几片扣得上叶修提到的点。叶修的声音从吸溜的杂音后冒出来,带着点笑意戳他:
“都想下一轮了?这么自信的吗方锐大大?”
“那可不是,老将了嘛。”
把报纸放低几分,方锐当着开荒大神的面卖起老来也脸不红心不跳。叶修索性把笑补了个齐,路过方锐背后时拍拍他肩膀,接上句“行,看你的了老将”,一边一个抛物线把吸干净的豆浆软杯漂亮地丢进客厅角落的纸篓。
方锐自然听得出笑意底下的三分揶揄三分提醒,犟嘴的空档早把报纸折起来,拾掇好早餐的残余包装,伸手在桌上抓了个空——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叶修吸干净了他剩在桌上的1/3杯豆浆,态度过于理所当然,竟然没有引起他的丝毫警觉。
“叶——修————!!!”
叶修的笑声若无其事地从走廊里飘回来,捎带上一句大言不惭的“多谢”。方锐咬牙切齿地追上去,心底悬着的一点情绪被搅了个干净,想起杯底沉着的一层豆渣,着补出几分心理平衡来:噎不死你。
兴欣的首轮季后赛带着三成不到的胜利预期,在所有人的惊愕中势如破竹地两场收拾掉了蓝雨。甚至整轮比赛结束,焦点和压力都盘桓在蓝雨一方久久不散,仿佛兴欣这个胜利队才是陪练与陪衬,不值得媒体多花半点功夫去鼓励分析。
于是或许只有林敬言会在发布会的角落里捕捉到方锐用口型对叶修比划着“我,老将,稳”,被叶修鼻子里的一个嗤笑带过,又突然弯下腰仿佛吃痛地咧了下嘴,不知道是不是被哪个看不过去的队员在桌子下公报私仇地踹了一脚。
“那么我们继续来看7分30秒这里。”
张新杰清冷的声音结束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林敬言放下手机,重新将精神集中回四视角并列画面的红圈上,不自觉眯起了眼。略显机械的音色只有在试图分析对方流氓跳脱行为背后的意图时,才因困惑而流露出几分人气。林敬言插进几句自己的理解,捎带起旁边犯罪气过重的气功师时却有几分偏颇藏不太好,捱了不少计隔壁张佳乐的眼刀。
45.
半决赛兴欣主场这天,H市迎来了入夏以来第一轮小高温。电视里轮播着请市民注意防晒防暑的注意,全然拦不住从下午开始就聚集在萧山体育馆周围的人潮,裹杂着黄牛与冷饮小商贩的吆喝,造出了盛大的夏日庆典气氛。
西沉的落日缓解开几分日间的灼人,场馆周遭粉丝堆砌起来的热情却有增无减。临近比赛,激动逐渐演化成躁动蔓延开来。听不出是争吵还是呐喊的高分贝音量此起彼伏,保安神经紧绷,不时全副武装地冲进人群,将潜在冲突压制在襁褓里,奋力扑灭着人群中露头的一撮撮情绪火焰。
被如此戒备森严踩点送进场的兴欣一群人松了口气,这才有心情感慨起半决赛的声势浩大。不知是不是被入场的艰难分了心,首轮比赛前那让人近乎窒息的沉闷总算不再统治备战室了。方锐颇有几分事不关己地调侃着从前的地头蛇——这热闹倒是来得和他关系不大。叶修顺着话头把观众的思维捋了,安下几棵受惊小白菜的心,话没说几句,上场的通知就来敲门了。
霸图的老熟人们和兴欣一众合流在备战室门对门的走廊里。无序的小团体边列队边往前走,方锐在门边磨蹭半拍,和唐柔调换了位置,便开开心心对在林敬言在霸图的次序上。叶修已经率先开启无差别嘲讽模式,方锐在磨蹭的档口刚好把林敬言被张佳乐中的两把刀逗笑又低头掩饰的一幕看了个全。熙攘里他飞快地碰了一下林敬言的手背,才注意到对方今天细微的违和感来源于被碰到的手不自然抽回又抬起推上的眼镜,惊奇道:
“你什么时候近视了?”
“平光的。还不错吧?”
林敬言像是要特意给他看,侧过半边身子,神情里带着点少有的小得意。方锐脑子里滑过几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之流不恰当比喻,正在想哪个可以杀敌一千又不自损八百,身后的真·小流氓时机完美又糟糕至极地插话进来:
“哪有流氓戴眼镜扮斯文的?”
“……我的角色职业是流氓,谢谢。”
“你不喜欢流氓?那你干嘛要选他?”
“我……”
林敬言毫无例外地并不能在包子脑洞清奇的垃圾话下幸存过三秒。方锐一时间没能在割裂的反应里找到平衡——作为兴欣选手的他自然骄傲己方的杀伤性武器,作为恋人(自诩)的他却恨不得转头堵上包子的嘴再附赠一个背摔。好在佯装踉跄给身后队友来上一脚的企图及时被上台的催促打断了。他在观众的群情激昂里和林敬言握手,挤眉弄眼地试图抱歉,换来林敬言一个并不介怀的微笑,目光被镜片平添了几分柔和,散发出些许和他类似的置身之外,便难免被他自作多情地解读出一丝柔情。
那场后来被周刊打上巨大“同调”标题,并被电竞迷妹屠版三天三夜的经典一役,在当时的当事人眼中还只是另一场寻常不过的个人赛。在看不到大屏幕的隔间里,方锐趁着地图刷新的空隙把矿泉水瓶盖拧好归位,伴着叮的一声提醒,一行小字显示在系统信息栏:流氓 冷暗雷进入地图。
这一天总算来了——方锐竟有些摩拳擦掌。肌肉记忆的本能和预判带着海无量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他轻松完成了绕背潜伏走位一系列操作,悄无声息又计算精准,几乎闲庭若步地畅游在古堡里,信心满满地等着林敬言踏进他布置圈的那一刻。
然后一分钟过去,他想,坏了。
从看似漫不经心的试探,到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再到林敬言的一句继续,直至最终与冷暗雷交上手,“原来是这样”和“怎么能是这样”两种矛盾又统一的思绪便反复在理性思考的潜层戳着方锐脑核。遵循本能操作,换来一波如同排练过的攻守均衡,方锐甚至一瞬在屏幕前笑出了声。联盟什么时候搞个最佳散伙人评选——他还有空分心——他想,他跟林敬言肯定能票数一骑绝尘。
等新一轮本能又在给他四肢发号施令,方锐想,放飞自我也太难了。
他看着海无量和冷暗雷逐步退化到幼儿园水准的掐架,模糊地想起曾几何时他还会和那个林队怄气,就这么在只有两人的竞技场里胡打一气。低阶技能连发也好,不按常理出手的大招也罢,古堡大厅最终被玩成了最简单的擂台场,而两个拥有全明星水准的职业角色,也生生被两个主力选手打出了荣耀小白的境界。隔间隔绝了外场逐渐凝结的空气,更顾不上体味什么大繁至简返璞归真。赛场一层层刨去的是对方经年累月刻在自己身上的印记,刨到赤身裸体,见骨见肉,只剩牙与指甲厮杀,他们才能杀出一线生机,踩在对方尸体上前进。
最后一个气功波放空的时候,冷暗雷的名字终于灰了下去。对比度过于强烈的荣耀大字刺到了方锐的眼。他长舒一口气,靠着椅背把头仰过去,心里狠狠地想,可真他妈累。
这场比赛最终因罗辑惊世骇俗的拆迁表现而刻进了荣耀比赛史。被叶修点名上记者会打掩护的方锐只来得及在林敬言耳边飞快留了句“等我”,便把还没从团队赛的惊愕和困惑中抽身的林敬言一个人撂在了赛后的人头攒动中。
场馆深处的廊桥在人群退去后生出几分寂寥。角色对调的林敬言短暂地记起某个冬夜里夺命短信召唤他的熊孩子,肺里吸进几口空调的冷气,不得不努力凝神在放着赛后直播的悬挂屏幕上。算算记者会场地离廊桥的距离,几次三番掏出手机确认时间,脚步声才从通道深处姗姗来迟,多普勒效应般地随着距离接近而逐渐加速起来。
一只毛绒绒的方锐扎进了林敬言怀里。
“怎么了?赢了还不开心?”
林敬言从呼吸和心跳里读出了一些情绪。刚刚那个在屏幕里装疯卖傻的猥琐大师好像是被人假扮的,方锐闷闷地在衣服上哼了一声,听不出是承认还是否认。林敬言随手胡撸了方锐的碎毛,托着下巴想把他脸捧起来,没来得及想清楚方锐眼角怎么红了一片,就被混着果香的吻堵了满怀。
方锐半闭着眼撞上来,牙磕到了林敬言的下唇,又隔着唇磕到牙床,害得林敬言咧着嘴角嘶了一声。肇事者不仅不反省,还顺着松动的咬合想趁机挤进去,却被预料外的镜片挡了一下,不满地换个角度,又磕到了镜脚。
“……”
方锐眯着眼捏住鼻托,扬手就想把这个劳什子扔了,被林敬言手疾眼快地一把救下来,心有余悸地嘟囔,挺贵的挺贵的。
手被林敬言攥着,方锐转头想去林敬言耳边嘲笑一句财迷,等蹭到耳边又嫌浪费,就蹭着耳垂黏黏糊糊地腻歪。林敬言吞咽了几口,另一只扶在方锐腰上的手不自觉抓紧了,压得方锐贴紧了自己,俯首埋进方锐溢香的颈窝里。
少许旖旎过去,方锐逐渐平复下来,呼吸里的热度散开些,才在林敬言耳边小声抱怨。
“今晚就回去了?”
“……嗯。”
林敬言还头晕目眩着,但现实的问题让他清醒过来几分,抓着方锐的手也松了松,隔着T恤沿着方锐脊椎摩挲。方锐呼气似得小声叹了下,缓慢从林敬言身上滑下来,恋恋不舍地在唇角多啃了两口,总觉得哪里不对,突然又埋回林敬言领口嗅嗅,抬脸皱了下眉。
“老林,你抽烟了?”
“没有。”
林敬言接得快,但自己也有些困惑地抬起衣袖闻了闻,随后淡淡笑笑。
“可能是出来的时候蹭的。”
方锐抿唇还在愁着别的事,便轻易接受了这个解释。他拉过林敬言的衣袖神游天外地往外走,甚至没留意到一路的沉默。直到被大门内外的对流风吹了一脸,方锐才一个激灵缩到林敬言身上,又被林敬言扶住腰,神情似笑非笑地藏在被探照灯掩住的黯淡星光里。
“我送你回去。”
思绪并未归位的方锐没头没脑来了一句,让林敬言的神情不由漾开来。他摇摇头,把方锐松松垮垮的外套拉好,靠近方锐的太阳穴轻笑起来,跟他说自己认识路。
呼气缠在方锐太阳穴上,缠得他心里空空落落的。林敬言又好死不死地在上面蜻蜓点水般点了下,让他回去好好休息,在他耳边劝慰:三天后再见。
46.
三天后,Q市。第十赛季半决赛第二场。
兴欣的一丝小火苗像孤叶一样被淹没在红黑的波涛海洋里。霸图的准备充足得理所当然,输赢便也来得恰如其分而理所当然。
而意外出现在赛后绕道买了夜宵,迟些才回到宿舍的林敬言推门一瞬——方锐蜷在简易沙发里,鼓着脸放下手机,等林敬言的惊讶里染上一层困惑,张开双臂摆了个要抱抱的耍赖姿态。
林敬言皱起了眉。
“赢了也不高兴,输了也不高兴,怎么这么难搞?”
他嘴上嘟哝,却草草放下外卖,踢掉鞋大步朝沙发走过去,由着方锐手脚并用把自己缠了个结实。方锐微热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料传过来,信息素四仰八叉地罩了林敬言一身,让他大脑短暂地断片了一秒,再回过神来时就被方锐八爪鱼似得勾进了沙发狭小的一隅空间里。
【是的这里有一段】
浴室里水声响起的时候,林敬言靠在床板上短暂地思考起是不是年纪真的大了,叹了气,还是把一塌糊涂的床单卷到一旁,拖出新的换上。再过一会儿,他就察觉出方锐又在玩赖在浴室不出来的小把戏。等浴室里的敌进我退敌退我扰玩完,林敬言勉强把自己和方锐都洗干净了,丢回床上早已是后半夜的又后半夜。方锐迷迷糊糊地蹭在他胳膊上不下去,他土象星座的执拗劲涌上来,贴着方锐的发梢轻声又问了一遍:
“怎么进来的?”
“……”
“……在门口被张新杰抓包了……”
方锐似乎不情愿地小声嘀咕一声,细微换了姿势又跌回混沌里。先前的胡说八道叠上来,林敬言沉思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把方锐管自家副队叫前台小妹的事情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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